我以我泪荐紫蕊

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好的善意，来推测中国女人的，然而我还不料，也不信在几天前我碰到的一个天大事情上，会有一个女人如此坚决勇敢地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，况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紫蕊。

  之前的周五夜晚，我承认我先是被另外一个女人感动了，这个女人就是章诒和。纵使读过她的《往事并不如烟》后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，接受一个又一个凄凉惋惜，悲惨时代浮华坠落的残暴故事，但是，当手捧《伶人往事》，翻开第一页后，我还是沉浸在那不堪回首的年代，这些旷世奇才跌宕起伏的无奈人生际遇中，不能自拔，就由着自己的性子，一口气读完，凌晨5点左右，才丢书睡大觉。

  然而周六早上7点，我终究要直面惨淡的人生，在刺耳的闹铃声响后，我强行瓣开沉重的眼皮，拉起无比朦胧的脑袋，起床洗刷，再如丧考妣，朗朗跄跄倒向汽车站，出发去广州增城三江客户那里，办些永远不会有尽头的鸟事。

  上车后，我依旧睡眼迷离，作为最早一班车，我没有奢望周边座位上，会有我惊喜的美女出现，所以，万事大吉，继续睡觉。长期以来，我这条奔波的老命，已经习惯了在车上连续睡觉或者看书，几个小时内，绝对专心不二。这点曾经让N多同车过的兄弟惊诧不已，记得当年那本《狼图腾》，就是在从广州到汕头的4个小时路上，一口气搞定的。

  上高速不久，手机花枝乱颤起来，表弟从兰州打电话紧急求援，去那看一个漂亮女网友，呆了十多天，弹尽粮绝后买了当天中午的火车票到广州，再转车回中山上班。当然，如果是这样，也用不着跟我电话，很郁闷的是他买票后发现自己口袋空空空如也，路上的粮食和到广州后去中山的车费已没有着落。他告诉我有工行的卡，必须马上打钱200过去救急。

  我出离愤怒，实在无话可说。我欣赏他千里迢迢追美女的勇气，也不怪他不会安排只顾快活不计后果的荒唐，弹尽粮绝甚至精尽人亡都不是问题。最痛苦的是，我这个时候在高速路直达大巴上，怎么去跟他擦屁股打钱呢。来不及责备，说了声服了你，我只有承诺让他放心帮他搞定就挂了电话，千里之外的无助，焦急心态，我怎能不同理，何况这种情况，我并不是没有过。

  我盘算着找个谁去办这种麻烦的事情，我知道在银行里排队N久的滋味，如果哪个家伙抓我银行排队半天转款200，我是会怀疑他疯了，或者我疯了去帮他办，如果这个事情不是他本人并且十万火急的话。几个电话下来，不是人家走不开就是我被骂的够呛，好气又好笑，不知道下个电话找谁合适，找我的亲人嘛他们都认识我表弟，我不想他丢人。车子在这条以慢著称停车场式的广深高速上，不紧不慢的爬行，看着时间流逝，我心里愈发着急起来。

  打通紫蕊的电话前，我还是短短的琢磨过。该Y头上的是行政班，现在是早上8点多，应该在上班的路上，上午或许有时间挤出来去。电话接通后，我竟然听到一声慵懒的娇音，我惊诧问道：“哇靠，你还在睡啊，快上班时间啦”紫蕊抗议：“响风GG，今天是周六，不用上班的啊”MY GOD，我老人家发誓，电话之前，真没有想到这是个周六的早晨，一是事情急没空去管日期，一是本来就过得不分日期的日子。现在能清晰记录，是另外回事。

  我赶忙道歉，要知道难得的周末早上，9点不到就去骚扰一个深圳小白领，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。如此这番后，紫蕊竟然答应了，只是央求道，能让我再睡一会儿去吗。

  亲人啊！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啊。这是新时代的阶级兄弟姐妹的革命感情，这是繁华尘世信念沦丧年代的一声清雷，这是尔虞我诈人情冷落当今社会的万众绿中一点红，这是国际国内万分复杂形式下的清新脱俗！

  掠过窗外的那些残砖破瓦，那些衰枝调叶，那些灰旧冷房，立即完全变成了火树银花，粉红翠绿。我看到了小鱼在清澈的溪水中欢腾，我看到了骄阳在蔚蓝的天空上微笑，我看到了杨柳在波澜轻皱的河岸摇摆，我看到了全国山河一遍红。

  我看到了董存瑞哥哥手举炸药包时的殷切眼光，我看到了雷锋叔叔在火车站台上的亲切笑容，我看到了罗盛教同志天堂里欣慰的面容，我看到了军民团结如一家。

  我看到了表弟在兰州寒风中刷卡取钱后的泪流满面，我看到了我50年后回忆这一幕的无声哽咽，我看到了紫蕊的小学老师激动的眼镜破碎，我看到了紫蕊单位上领导感动到语无伦次。我看到了成群的白鸽在和平广场翻飞，我看到了无数帅哥哭着喊着求她的嫣然一笑。我看到了共和国的旗帜上，有她影子的风采。

  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啊，在刀光剑影，险象环生的深圳特区（叶就是别乱的区），一个妙龄风度扁扁的年轻女子，扛着300元巨款，走在无数双贼眼注视下的街头，该是多么的勇敢惊世，就算刘胡兰姐姐在世，又当如何。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，她毅然放弃了周末上午的吃喝拉撒逛街买衫时间，耗费长达一个多小时去银行排队打款，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牺牲，怎样的一种大义凛然，怎样的一种奋不顾身啊！

  我已经说过：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好的善意来推测中国女人的。但这回却很有出我的意外。我目睹中国女子的办事，是始于这次的，看紫蕊那干练坚决，百折不回的气概，虽殒身不恤的事实，则更足为中国女人的勇毅，虽遭阴谋秘计，压抑至数千年，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。倘要寻求这一次事件对于将来的意义，意义就在此罢。

   而真性紫蕊，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，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。这是怎样的爱心者和幸福者？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，以时间的流驶，来洗涤旧迹，仅使留下金黄色的钞票和微漠的人情世界。在这金黄色的钞票和微漠的人情世界中，又给人暂得偷生，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。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！但是，紫蕊的出现，即使是长歌当哭，我能看到黑暗中的一线曙光，使我相信还有黎明，而敢于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行尸走肉了。

  当天算是流离颠沛。我马不停蹄跑完增城三江，东莞石龙的客户后，晚上又去拜会了惠州博罗一个工业区的客户。这个除了工厂和简易工人生活条件的小工业区几公里外，竟然会有一家该死的夜总会，当客户提出要去那里HAPPY之后，我知道，我别无选择。

  提前交待随同的白痴酒量业务员，要注意料理我醉酒的后事，我就投入到了无限的喝酒划拳，唱歌跳舞的革命事业中打滚了。几个小时过去，在对方轮番的攻击下，我渐渐迷糊，已越来越看不清楚电视屏幕上的歌词，神情迷茫，脚步婆娑。

  烟缭酒绕，喧哗吵咂中，尚未完全麻木的神经，突然让我感到无比孤寂和寒冷。我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化成了一杯杯的各色美酒，在我和他们，还有那些几乎没有穿衣的坐台小姐肚子里沉淀作废。我看到了孩子的奶粉，我看到了家人的孤单，我看到了这里的无比丑陋和人性放肆。我看到了我的心痛和不安，而我却不能拒绝，我只有安慰自己，这些酒入肉肠后，能化作更多的奶粉，更多的玩具，更多的书籍，和我更多能分解出来陪伴家人的时间。

  穿过这些瘴烟雾气，穿过美女们白花花肉闪闪的裸露胸脯，我看到了在深圳街头那个独立自强，自重自重的紫蕊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过着平淡平凡的生活，却有一颗火热真诚的心，执着地打造自己的世界。在虚华的城市中，有她欢笑泪水的真实，有她或许不平凡的梦想。

  隔天后的惠州一个客户处，当河南籍的老板又一次不兑现他无数次答应我的事情时，我厉声制止了跟随业务员的对河南人一棍子打死的抱怨，我看到了前几年对河南人铺天盖地的批判，我看到了河南有识之士当时的呼吁，我更看到了河南籍的紫蕊，看到了河南籍的SEEK，还有其他我交往过的河南好儿女。我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，我知道一个成熟的眼光如何不能以偏概全，我知道地域观念的狭隘有多么无知。但是，于我个人当时的情绪和朋友们过去栽于河南人的诉说余音未消之下，我还能保持那份理性，紫蕊的作用，是决定性的。感谢她的存在而影响到了我可能会偏激的判断。

  呜呼，我说不出话，但以此血泪记下紫蕊MM！

（2007年1月10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