拥有一个园子

耶和华 神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,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。 And the LORD God planted a garden eastward in Eden; and there he put the man whom he had formed. 创2:8

 

有一段时间,我看了好几本史铁生的书。那是因为我恰好看到了他写的两篇文章,其观点与我不谋而合,顿生喜爱,便通过文字与之盘桓了一阵子,其中的一篇就是《我与地坛》。

他是因为残废了双腿,不得已常常去地坛,感受一个古园的四季更替和生机勃勃,以及通过观察期间的人物,感受生命的意义。你看他写的:“这么多年我在这园里坐着,有时候是轻松快乐的,有时候是沉郁苦闷的,有时候优哉游哉,有时候栖惶落寞,有时候平静而且自信,有时候又软弱,又迷茫。其实总共只有三个问题交替着来骚扰我,来陪伴我。第一个是要不要去死? 第二个是为什么活? 第三个,我干嘛要写作?”

他的可以活动的空间变小了,但他思想和感觉变得尤其敏感。倘他的双腿健壮,他肯定要到处走,汽车、高铁、飞机。若是现在还建在,可能也是在朋友圈里晒着各地的美食和经过美图的千篇一律的景观。不幸,他失去了双腿,行动不便。所幸,他可以因此而爱上一个园子,可以四季访问。

我在北京时曾经去过地坛。但仅仅作为路人甲造访而已。当时我忙碌的日程里,还列有天坛、故宫、长城等等。我曾写过游记赞美过地坛,秀出几张景点照,那些照片,与网络上其他游人分享的几乎一样。

当读过史铁生,我才知道,我那岂是认识地坛?或者说,我未曾真正认识过什么。我戴着望远镜,呼啸而过各地,有大片翠绿树木急促而过,有连绵金黄农田恍惚而过,有成群陌生人们擦肩而过,我以为我拥有了世界,但当我回首,才发现不属于某地,也惊奇很少真正认识某人。

直到我也学着他,暂时放下望远镜,戴上显微镜,去发现晨昏的变化,去探索四季的秘密,去感受生命的悲欢,去感叹自然的丰沛,去聆听微妙的声音,去呼吸空气的冷暖。我也爱上了一个园子,就在家门口,小城旁,名为十六哩溪,我和我的爱人,常常行走其间。

若我会音乐,我会带上我的琴去那溪水边弹奏;我若是画师,我会带上画板,去那古树根涂鸦;我若会跳舞,我会随着落叶摇摆;我若会写诗,我会伴着飘雪吟唱。可惜我都不太会,但我会定期到访,因为我认为这是属于我的园子,或者我是属于这个园子。

但我还是要常常离开十六哩,回到城市,回到土地,因为必要汗流浃背才有吃的。而曾经,有一个比十六哩更美的园子,其间有四条溪流,有金子珍珠红玛瑙,有各样可以吃的果子,有生命树,我和我的爱人住在其间,有麋鹿绕膝,有狮虎开道,天真烂漫,不问善恶。

所幸有十六哩溪,能让我保存着这些记忆,在心灵深处搜寻着那些古老的消息,悠然如父亲的呼唤,邀我回家。生活在城市里劳苦叹息的朋友啊,你可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安息和激起回忆的园子?

 

 


附:一年来在微信朋友圈随手发的关于十六哩溪的一些文字,不问平仄,唯爱其四季生机勃勃也。

佳节无所思,好友恰相邀。橡城时日短,溪边风光好。金色染草端,秋意漫树梢。携女寻将去,一日不见了。

秋水悠悠自顾流,闲云丝丝任卷伸。红枫独解离别意,无风尚且落纷纷。

残冰鉴枝枯,静水流林疏。断木休独憩,相依心如初。

闭门伏案写教程,忽见窗外春光俏。呼友临溪踏青归,添碳燃锅逗雁笑。

北国春来迟, 携女觅闲踪。清溪现隐者,幽谷藏迷宫。野花戏绿水,狂树傲碧空。劝君移信步,林间多叮咚。

才辞寒冬衣仍裹,又恐炎夏摧落红。十六哩溪春正好,燕雀纷飞竞碧穹。潺潺川前忆得失,潇潇影里叹枯荣。蛱蝶不解独行客,翩翩舞入乱木丛。

氤氲两日烟雨后,新阳又照路边花。暂歇崖岸眺叠翠,且近河边扶垂桠。野径入口横断木,林荫尽处有人家。赏春何必樱桃柳,万物生长不待夸。

十六哩溪春逝也,偶翻随拍自唏嘘。又恐残红随流水,明朝携童寻芳去。

晨访十六哩,另寻幽径行。池静天高树,林深溪近人。蒲英傍旧木,青鸟衔延龄。执手依乱石,相悦闻泉鸣。

徐行十五里,爱此碧谷溪。沿岸花灿灿,顺路鸟唧唧。松鼠奔迎客,驯鹿闲相依。心随抹云去,欲吟已忘机。

夜雨染旧池,闲客惊野鹿。劝君常临溪,陶然无寒暑。

旬月不临十六哩,蛙声已遍绿萍池。别来辗转几城廓,鄙吝之心复生矣。

浅水滩头鱼逆流,高岗崖边叶归根。林间依稀闻国语,回首三两本土绅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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